猪肉|散文:杀年猪,喝老酒( 二 )



九哥放翻猪是多年经验所得 , 猪窜着 , 他看着 , 抽一个空 , 两膀子肌肉凸起 , “嗬”的一声 , 旁人都没看清 , 猪已躺在地上 , 电光火石间 , 几个打下手帮忙的人瞬间涌上 , 靠腿的力量按的 , 靠身体重量压的 , 靠巧劲儿卡位置的 , 猪腿被绳子结住 , 一根木头杠子串起 , 再也动弹不得 , 被七手八脚抬上一扇门板做的案板 。
九哥庖丁解牛的技术和杀年猪的血腥过程不必多言 , 不多时 , 年猪成了年猪肉 , 没任何边角浪费 , 就连开水褪下来的毛也收集起来 , 等收猪毛的人来能换一大包火柴 。

年猪杀完 , 杀猪菜接踵而至 , 吃饭的人两炕坐不下 , 地上开桌坐不下 , 总有辈分小不喝酒的 , 端着碗“转悠”着吃 。 村里的杀猪菜不讲究 , 家里有甚材料一股脑的放 , 猪肉、下水、猪血、土豆在灶间混成一锅 , 柴火牛羊粪砖烧膛 , 香气四溢 。

吃肉需配酒 , 村子里没好酒 , 散白居多 。 乐观的乡亲们不管什么酒 , 一律呼之为“老酒” , 偏生在言语上给酒水涨了一层年份 , 多了二两厚重 。 杀猪菜做着 , 老酒备着的时候 , 所有杀猪的人家都会不约而同的去请两类人:五保户和守村人 。

五保户无儿无女 , 守村人神智颠颠 。 他们来了 , 五保户炕上请坐 , 守村人随意 。 不是不管守村人 , 是怕人多他不自在 , 愿意在这里吃的 , 管够 , 不愿意的 , 大盆子舀一盆子杀猪菜 , 端走 。
这样的传统 , 无惧岁月变化 , 人心冷暖 , 一年年的传承下来直到今天 。 也许 , 我忽略村子里所有的蝇营狗苟 , 一想起它便会温暖 , 来源正在于此 。 人活一世 , 你可以牙尖嘴利 , 也可以为自己盘算 , 甚至是稍稍的损人利己或不利已 , 但是 , 善良的影子 , 不该被磨灭 。

吃完杀猪菜 , 年猪肉便与家人无缘了 。 人们给亲友分了之后 , 剩下的 , 留着除夕夜吃 。 年猪年猪 , 总得过年 , 让旧的一年和新的一年都油水足足 , 图个好兆头 。
在主妇们的精打细算下 , 年猪肉可一直吃到正月十五 。 在男人们吃杀猪菜时故意多打来的老酒下 , 酒香一直飘满整个正月 。 对于男人们的小九九 , 主妇们聪明的装作没看见 , 混沌的也不过多了几句唠叨 。 没人会阻止 , 一年了 , 男人们辛苦了 , 喝点无伤大雅的老酒 , 微醺几场大醉几回 , 正常 。
年猪肉吃完 , 坝上实际上的春天还未到来 。 地里没活计 , 男人女人在炕上盘算着 , 等天暖和了 , 抓(买)几个猪娃子 , 羊养几只 , 地是多种莜麦还是甜菜……

日子在重复中变化着 , 在变化中又回到重复 。 我们在乎的在意的 , 是生命中自己给与自己的惊喜和慰藉 , 比如杀年猪喝老酒 。 那不是一顿顿肉和一场场酒 , 那是我们得以延续的希望 , 是我们立足于土地之上的乐观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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